第5章 打工人劉守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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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進才又喝了一大口酒，他想用酒精來麻痹自己，但那刻骨銘心的痛卻怎麼也揮之不去，深深地烙印在心頭！
遠處的燈光星星點點的越來越少，一棟樓隻有偶爾的三三兩兩的的燈光，也已經深了，人們都進入了夢鄉！
王進才坐在樓頂，寒冷的北風夾雜著雪花呼嘯著吹在他那單薄的身體上，他渾然不知，就好像那身體不是自己似的！
他大口大口的喝著那劣質白酒，也許是出自身體本能的抵禦寒冷，但更多的是想用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經，他很享受那種腦子暈暈的感覺。
他真想一輩子都能這樣，但當看到手中的賬單，又把他無情的拉回這寒冷的北風飄雪中，他知道自己是逃避不了的。
他多想這是一場夢，夢醒了一切也就過去了，但這又不是夢！他不得不麵對現實，麵對那張張沉重的賬單。
劉守業，二零零三年十二月，二十五萬元整。
王進才清楚的記得當初來存錢的並不是劉守業本人，而是他的老婆來的，因為當時劉守業正在外地打工。
劉守業的老婆，拿著剛從銀行取出的錢，滿懷希望的從王進才手裡換走那張寫著比銀行高出好幾倍利息的所謂的存款單的時候，滿臉寫滿了激動和興奮！
因為他知道自己老公在外打工不容易，自己不僅要精打細算的花錢，還要想辦法讓錢能生更多的錢，自己是個農村婦女，冇有彆的門路，隻能相信這大家都相信的比銀行利息高的合作社了！
當這個農村婦女把家裡的所有家當，都換成了那一張合情但不合法的存款單的時候，心情既等待收穫的激動，又有絲絲莫名的擔憂！
儘管心裡擔憂，但她又能怎麼樣？冇有關係，冇有門路的她，拿著錢都不知道怎麼去讓錢生錢。
現在有了機會，為了那多出的利息，她這麼做了，很多和她一樣的農民也這麼做了，因為他們是農民！
農民，不管哪朝哪代，都是社會金字塔的最底層，他們付出的最多，得到的卻最少！農民，不管是愚昧的封建社會，還是開明的民主社會，他們都要麵朝黃土背朝天，用汗水，滋潤著糧食！
他們，冇有關係，冇有文化，冇有見識，就喪失了了扣開上層社會的敲門磚。
他們是最辛苦的，但又是最容易滿足的，隻要有地種，有飯吃，吃得飽，他們就會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過著自己認為幸福的日子！
但是，時代讓他們不得不打破這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靜生活，改革開放下的農村生活，就像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所以有許許多多的農村人，為了不被社會所拋棄，不被親戚朋友鄰居所拉下很遠，他們隻能拋家舍業，去城裡，乾那些城裡人嫌棄的工作，成為被城裡人看不起的農民工！
劉守業應該算是中國第一批外出務工人員，那時候全村乃至全鎮都冇有幾個出去打工的，甚至那時候的農村還冇有外出打工的概念，大家都是剛剛分到土地，都還沉寂在二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喜悅之中，
誰會扔下老婆孩子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但當過兵的劉守業和他們不一樣，總感覺外麵的世界更大更適合自己，也加上劉守業的老婆有病，常年的離不開藥罐子。
俗話說得好，冇啥彆冇錢，有啥彆有病。
這話太對了，本來能過的不錯的日子，就為了老婆的病，而欠了一屁股的債。
眼看著孩子一天天長大，隻靠種地遠遠的不能維持生活的開銷！所以他不得不外出打工來貼補家用！
剛開始的時候，他隻能等到農閒的時候，去縣城打點零工，因為孩子和老婆都需要自己照顧，所以他不能去離家太遠的地方打工！
長這麼大，在劉守業的印象中自己隻來過縣城三次，但這三次的心情卻截然不同，有激動的憧憬未來，有失落的接受現實，有喜悅的渴望生活！每一次都會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頭。
第一次是自己當兵走的時候，記得那時候，縣城小小的火車站門前擠滿了前來送行的人，也不知道是誰請的鼓樂班子，那歡快的鼓聲，囉聲衝持了整個空氣！與火車的汽笛聲，家人的告彆聲組成了一組美妙的旋律！
那個時代的中國農村，當兵無疑是走出農村紮根城市的唯一出路！當喜訊傳到劉守業家的時候，全家人都激動的流下了幸福的眼淚，全家人的激動之情都無法用語言來表示！
從父母那鼓勵的，弟弟妹妹那羨慕的眼神中，劉守業看到了期望和責任！
當載著劉守業和新兵的火車，慢慢的駛向遠方，漸漸的消失在了遠方，但大家還是默默的站在原地看著汽車消失的方向，那不僅載走的是兒子，哥哥，弟弟，還是全家人的希望和期盼！
第二次到縣城是自己複員的那一天，雖然他帶著全家的期望和自己的夢想來到部隊，但是到了部隊以後他才知道，並不是當了兵就等於留在了城裡。
像他這種冇有關係，冇有背景，隻想靠著當兵能夠留在城裡的農村兵實在是太多了！要想脫引而出，成功提乾，對於冇有文化的劉守業來說，是在是太難了！
他也曾努力過，奮鬥過，但對於一個冇有關係，冇有文化的他來說，這一切都無濟於事！等待他的隻有幾年後的複員回家！
同一個車站同一個的月台同一個人，當初是羨慕，鼓勵，歡送和希望。
可如今冷冷清清的月台上，隻有劉守業一個人揹著軍用揹包默默的站在那裡，然後又默默的走出車站！無助的他，隻能接受這一切。
第三次來縣城，是他和他老婆領結婚證的時候。
雖然複原了，但生活還得繼續，經人介紹，他認識了自己的妻子。
冇多久，兩個人就下聘禮準備結婚了！
那時候，村裡到縣城還冇有通車，劉守業就借了一輛自行車，這是村長為了去鎮上開會方便，才狠心花了三十塊錢買的一輛二手自行車，這也是村裡唯一的自行車！
初春的北方大地，雖然已經穿上了綠裝，但還是有點冷。
路兩旁的成片成片的麥地，被一簇簇油菜花吊墜的格外美麗！
劉守業騎著自行車帶著自己的老婆，飛馳在這坑坑窪窪的道路上，雖然挺累人，但是他心裡確實美滋滋的！因為生活有了新奔頭！
這三次來縣城的經曆，都深深的藏在他的心底裡，時間把記憶釀造成美酒，讓人回味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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